2023年6月26日 星期一

蕩婦(九)

等寧氏悠悠轉醒之時,她發現自己又趴在牢房的草蓆上。

身體無法動彈一毫,只能如初進來時五體伏地趴著。她知道這刑杖打得自己去了半條命,能夠轉醒已是萬幸。

但是她卻不覺得痛苦,感覺不到預期中的激烈痛楚。她覺得自己喉嚨乾渴,渾身乏力。但是她回頭看了一眼,那血透衣裙的傷處,卻沒有太疼的感覺。

很快,她就知道為甚麼。她被打爛的屁股居然是上過藥,包紮好的。而不是如一般杖刑完後的囚犯,直接扔進牢裡腐爛。 這藥甚好,甚至透出一股清流感覺,讓她覺得輕鬆。

一想到那個人甘冒大諱為她送藥,寧氏頓時流出了不止的淚,浸濕了臉下的稻草。

白錦煜夜送傷藥入牢,拜託牢婆為寧氏上藥後。就趕著前往部下回報的地方。他派出部下四面八分打聽消息,要追到那些仍在逃的匪徒。

葉家的大火不是偶然,十有八九是他們所為。他們的手法是放火打劫,好讓人為了救火來不及追捕他們。但由於他們犯案太多,終於引得各府衙門合作追捕,那日他也出手,抓到了他們分頭逃竄中的一小夥人。

但他也知道,這夥在逃匪徒手中正有大量贓物,他們逃竄就是為了不被一網打盡。鮑大人自以為夜審匪徒,能問出口供。但這些落網匪徒恐怕拼著身受刑求,也要演戲誤導大人。好讓真正同伴逃的更遠。

他們當然也是必須抓的,但白錦煜更想從他們那知道的,是當晚還有沒有其他的事。

與補快接頭後,他帶著白錦煜來到一處山林,指了指一處。那裡有一個男人拿著單刀,正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。看來正在放哨的樣子。


在炎炎烈日下,白錦煜看著身前的山林,他知道他的目標就藏在其中。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,這是他的信物,也是他在正邪之間行走的武器。

他對補快低聲道:「我從側面接近,當我攻擊的時候,你發射弩箭分散他們的注意力。」補快點點頭,表情一樣堅決。

白錦煜鬆開了長劍的鞘,沉默無聲地穿越濃密的樹林,像一頭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豹子。劍鋒上閃耀著冷酷的光芒,彷彿反映出他的冷靜與決絕。

就在他快接近哨兵的時候,補快遠處發射出第一支弩箭,劃破安靜的午後。營地裡立刻響起警鈴,而哨兵的注意力也被弩箭吸引。

這個機會來得快也去得快,白錦煜快速的撲上前去,長劍一揮,瞬間打昏了哨兵,卻未傷及要害。他需要這個哨兵,因為他的口中可能有更多的情報。

白錦煜再度隱身在陰影中,看著營地內的動靜。不久,一個威武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——那就是匪徒的首領。他冷冷的看著首領,心中盤算著接下來的行動。

隨著補快發射的第二支弩箭,白錦煜瞬間衝出,直奔首領。首領見狀,也迅速拔劍對抗。兩把劍在空中碰撞,發出金屬交擊的聲音。

太陽在烈日下猛烈燃燒,白錦煜和首領的決鬥也熾烈無比。他手握賜予的長劍,這是他行使法律、處決罪犯的憑證和權力。

首領狡猾而強悍,然而在白錦煜的連番攻擊下終究無法抵抗,破綻愈見明顯。白錦煜瞄準機會,劍尖刺向首領的心臟,一劍將他斃命。看著首領倒在血泊中,白錦煜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,只有執行公義的冷然。

首領一倒,其餘的盜匪如同失去頭的雞般慌亂,他們紛紛沿著山路奔逃,卻不知道這一切都在白錦煜的掌控之中。

「現在!」白錦煜出聲命令,早已埋伏在周圍的捕快們立即從暗處跳出,像老鷹捕食般將盜匪一一捉住。每一次的抵抗和尖叫都在他的指揮下化為絕望與無助。

白錦煜冷冷地盯著坐在面前的盜匪們,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無情。他詢問著前天晚上葉家發生的大火是否為他們所為,盜匪們紛紛坦白承認。

其中一名盜匪低聲道:「是的,是我們放火的。我們計劃著讓人為了救火而忽視我們的行蹤。」

白錦煜的眉頭微微一皺,他繼續詢問後續的情況。盜匪們的回答卻五花八門,有的聲稱不知道其他人去向,有的支吾其詞,明顯在掩飾著什麼。

這是白錦煜第一次違反自己的原則,他毫不猶豫地拔出長劍,劍尖貼近一名盜匪的脖子。他的聲音冰冷而威脅:告訴我真相,否則你將付出應有的代價。

盜匪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,他努力支撐著,但無法忍受著劍尖對著他的皮膚。終於,他顫抖著開口:「我...我知道一些,但我...。」

白錦煜冷漠地回應道:那是你們選擇的路。我只需要真相。劍尖微微加重了壓力,皮膚綻開出血,逼迫著盜匪交代更多的細節。

盜匪還是眼神閃躲飄忽。白錦煜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情,他無法容忍盜匪們的支吾其詞。在憤怒的驅使下,他毅然舉起長劍,一劍劃過數人的手筋腳筋。
盜匪們發出痛苦的嚎叫聲,但白錦煜不為所動,他知道這是為了迫使他們交代更多的真相。

終於,一名盜匪無法忍受恐懼的壓力,顫抖著開口:「我...我說。在葉家放火後,我們分散離開,計劃在此據點會合。但在途中,首領遇到一個男人,他居然是葉家的當家主人葉老闆。首領決定改變計劃,追上去殺了他。」
盜匪手下戰戰兢兢地回答道:「我們很快就追上了葉老闆,並將他殺害。為了掩飾行蹤,我們佈置成葉老闆追出來之後才被殺害的樣子。」

白錦煜的眉頭深鎖,他嚴肅地問道:「除了葉老闆,還有其他人在場嗎?告訴我!」

盜匪手下猶豫了一下,卻不敢回答。白錦煜的怒火頓時燃起,他毫不猶豫地揮劍刺向另一個盜匪,隨著一聲哀鳴,盜匪倒地死去。白錦煜覺得自己心變得冷酷,賜殺已經開戒,他不在乎繼續殺死更多的人。

而且,他沒有時間了。

白錦煜將剩下的盜賊都押回大牢,嚴加看管。鮑正聽屬下說白大人抓獲一批犯人。高興的前去慰問辛勞。但白錦煜卻給大人吃了一個閉門羹。

「大人!這白錦煜也太......」範師爺正要說話,鮑大人卻示意住口,反而命人不准再打擾白錦煜。

白錦煜根本沒有發現鮑大人過來。他站在桌前,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御賜寶劍,還有老人那幅盤龍畫。心中出現的是寧氏清麗冷靜的臉龐,葉楓怨恨哀楚的表情,鮑大人那擇善固執的樣貌,最後是那個可怕的屍體。這幾日的經歷,彷彿比他幾年來的捕快經歷更沉重。
也許就差一個口供,寧氏就能得救。葉家大仇就能得報。人犯都抓到了,就等他去問。

但他有一個直覺,問了,一切就再也挽回不了。他眉頭深鎖,心頭彷彿灌鉛。

他發現自己盯著老人為鄭屠所畫的蛟圖,老人那頭也不抬,專心至之的表情浮現在他心中。

追查案子就像是在夜裡摸黑尋路,起初什麼也看不到,然後隨著重大證人證物出現,會像夜明珠那樣照出明路。自己就像這蛟龍,昂首直撲向那一點光明。

白錦煜突然一愣,看著那圖,重重的壓著自己的腦袋,冷汗直流。他往桌上重重一拍,差點將桌子震蹋。宣紙被他捏皺。

他轉頭急奔,往門口撞去。腳在門檻上拌了一下。被人一把扶住,竟是鮑大人。

「大人?」他不曉得大人為何在這。鮑大人體諒一笑道:「白捕頭辛苦了,本府已經備好夜宵,白兄弟別辦案到無日無夜的。休息一下。」

白錦煜看著大人的微笑,別開了視線:「不,大人。下官不累,下官還有急事待辦。」他語氣微顫,竟然中氣不足。

鮑大人幾時看過如此的慌亂的白錦煜,一把按住他的肩膀。竟感覺他緊張的微微顫抖。「白兄弟,聽本府一句,三日之期雖趕,但若慌亂行事,豈不反而忙中有錯?兄弟聽我一勸,休息半刻,再查不遲。」
 
白錦煜一凜,知道自己已經慌亂的連鮑大人都能看出。但若事情正如自己所想,這案子怕是要峰迴路轉。他深吸一口氣,冷靜地說:「大人放心,下官沒事,必定盡力查證,斷不疏漏。」

鮑大人緊緊一摟白錦煜肩頭:「白捕頭,有事就告訴本府,本府必做你的後盾!」

白錦煜向大人一抱拳,快步離開。直奔府後大牢。負責驗屍的仵作被大人突入嚇了一大跳,連忙跳起恭迎。

「那屍體是否葬下?還在嗎?」

「回大人,近日炎熱,屍體易腐。已然葬於官墓之地。」

「挖出來!立刻!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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